第七章、治丧 五(1/2)
哦,对啊!老家宰的这一席话语,如醍醐灌顶,令郑和瞬间清醒了过来。自己一心只是盯着美好梦幻的远方,却忘记了眼前的现实。经老家宰这么一提醒,他顿时变成了一只泄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勇气。身为一名受封者应当尊奉分封者作为主君,杞王既然画出了大体的框架,那么不管郑和再怎么拼命地扑通也只能呆在这一方池子里面,绝对不能够逾越半步。这透着一股浓浓的钦定味道的现实着实是让人感觉别扭,郑和只有在心底暗骂一句万恶的封建制度,然后再向着出言点醒自己的老家宰揖拜,恭敬地道一句:“小子冒失了,谢家老指点,谨受教。”
一通异想天开的闹剧过后,郑和感到无比尴尬,这也要怪自己,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却偏生妄想着来一出开天辟地的创世纪,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少开口说话为妙。
正在兀自纠结的时候,又来人禀报,却是刚刚离开的离芜和姜隼想要再次求见。郑和瞬间觉得大事不妙,心道:哎呀,好哇,还不死心是吧?这是要跟本君子死磕到底啊!哥确确实实不爱说话,可并不是开口无声的哑巴,人人都是一张嘴,开口单挑,谁怕谁!
此时此刻,郑和的愤怒值已经无限接近于爆发的临界点,只等一个缺口来释放了。
转眼,离芜和姜隼已经肩并着肩走上了堂来,两个人对着郑和默默见过礼之后,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虽然姜隼频频目视离芜不停传递眼色,却始终都得不到后者的回应。
堂上,郑和一板小脸,不悦地问道:“两位去而复返,缘何啊?”
看到离芜一直闷声不语,姜隼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上前对着郑和拱了拱手说道:“臣等还是来请求自殉的。”
果然!郑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抬起手止住对方想要继续下去的话头,然后果断地拒绝到:“此事不可,休要再提。”
姜隼丝毫不为郑和坚决的拒绝所动,他败不馁的沉声说道:“君子,我等今日主动请死,实是臣等当死,不死不可。”
听了这话,郑和不禁目瞪口呆。本来他还以为这个白脸的是个懂事的,现在看来这个死鱼眼比旁边那个红脸的更过分。找死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也算是玩儿出水平、玩儿出境界了。可是,话说回来,当不当死这种事儿是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定下的吗?瞪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死鱼眼,牙疼越来越厉害的郑和便想要发作,顺便发泄一下穿越以来积攒下的怒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家宰悠悠地插了一句:“君子,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妨听听他们二人所想,再作决断也不迟。”位高权重的老人家发话了,郑和只好猛踩刹车,平复一下心情,收拾一下尊容,继续瞪着姜隼唱完这出戏。
堂下,姜隼略正衣冠,恭恭敬敬见了一礼,然后气定神闲地娓娓道来:“我二人当死之理有四。大军出征,受申君青睐,我二人得以与主君同车,军旅行伍,同车同命,申君战殁,我等义不当活,此其一也;臣等七尺卑命,一介武夫,得受先君赏识信赖,身负近身护卫之重责,奔赴战场,却未能及时回护,令得先君喋血黄沙,乃我等失职,合该受死,此其二也;铗崟之战,我二人分领君命,毕使归来,却未复命,事无始终,非臣子之义,故当随君同去,以赴九幽,当面复命,此其三也;申君出征,不幸战殁,疆场殉国,左臂尽失,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失臂膀,葬无全尸,我等微躯,即为臂膀,殉命从葬,方全大体,此其四也。凡此种种,皆臣等衷心实意,惟愿君子更虑之。”话毕,他面向郑和深深一拜,然后再无动作。
冷冷瞧着刚刚宣讲时声情并茂的姜隼,郑和的心中没有起丝毫的波澜,对这种独树一帜的大脑思维他已然有些麻木了。诃!这两个人一进一出,口才倒是提了一个档次,变得更加棘手难缠了。但是,更恐怖的是,这些话令堂下众人个个都露出了一脸的赞赏敬佩,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问题。而问题就在于,这种理由实在让郑和无言以对。不是屡战屡败失去了前进的勇气,不是前途迷茫没有了生活的方向,不是至亲至爱分别愁断了肝肠,不是已对现实绝望宁愿把生活流放。哪怕你们说是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想死一回玩玩,郑和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可是姜隼的这些理由太过神奇,对于郑和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然而就是这些没头没脑的理由,却大大地触动了周围在座的家臣。包括那个一向古井无波的老家宰也是连连颔首,眼中闪耀着赞许的光芒。在这扭曲怪异的气氛里,郑和默默地判决认定,这群人,没救了。
当眼角余光看到一边的老家宰就要作结案陈词,来个一锤定音时,郑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闪过,于是他来不及细想便豁然起身,开口反驳说道:“父君殁时,早已下令弃车步战,既不同车,何谈同命;兵战之场,立尸之所,刀兵相向,谁人不死,生死不测,实乃常事;吾父,国之猛士也,建业立功,但取戈马之上,屡胜来犯之强陈,数却叵测之诡徐。父君在世时尝言:大丈夫当效死疆场,马革裹尸而还。慷慨如吾父者,岂肯因一臂之失而绝家庙之栋梁,以一己之私而损宗族之利;今,父君魂赴九幽,和即申地之主,诸事自可向我回复,二君屡请从死,莫非是嫌郑和无德,不欲侍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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