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再到湖心峰(1/4)

二十八。再到湖心峰

无痕慢慢睁开双眼，感到头疼欲裂，身体异常沉重。眼前两张模糊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竟是绿萝与粉黛。她本是昏天黑地，混沌不清的头脑像被泼了一盆千年寒冰水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中不禁暗自惊恐道：“我这是在湖心峰，不，我要赶快离开！”

五百多年来那个令自己思念牵挂的人如今近在咫尺。在通天峰的漫长岁月中，她为了彻底杜绝自己对他的思念，竟自行封住了经脉穴位，从此不再使用心音法了。她告诉自己，自来到通天峰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资格与他有半点瓜葛了。他是那么完美无瑕，不可企及，而自己现如今又算什么？一个背负着毁天灭地原罪的罪人，一个双臂密满刀痕，心中满是伤口的行尸走肉。一个靠着沉香醇支撑的行将就木，枯槁丑陋的老妪。自己带着这一身的污垢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去亵渎他的眼睛，令他的心蒙尘？

想到这里她顾不上虚弱不堪的身体，正当她坐起身欲速速逃离湖心峰时却顿时感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又瘫软地躺在了床上。

两位仙婢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了一身冷汗，绿萝赶忙握紧她的手轻声关切道：“你不要动，你现在体内气血紊乱，身体很虚弱，好好休息一下。”

无痕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凝望着屋顶一动不动，就像个死人一般。两位仙婢见状哭得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无痕气若游丝道：“紫寅真人呢？”

粉黛一边用衣袖拭去泪水一边啜泣道：“是凤凰把你带到了湖心峰，紫寅真人运功帮你调息，耗费了不少内力，现在也很虚弱。本来他想陪在你身边等你醒来，可无意中看到你双臂上密密麻麻的刀口疤痕，他顿时眉头紧皱，瞪大了双眼像个木头人似地呆坐了许久，之后他说胸口气闷，要去外面呆一会儿，让我们守着你。”

无痕满是伤口的心猛的揪成了一团，心中无尽凄凉道：“紫寅真人，你不必为我伤心难过。这些刀痕伤口一点都不疼。像我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一个只能装着泪水，鲜血与□□的器皿，一个生是为了死，死是为了生的行尸走肉，忏悔和谢罪是我的天命，唯一可以给我带来些许快感的就是将手臂割开。只有鲜血流出，我心中的苦痛才能得以片刻的排解。唯有看到自己血流不止的样子我才觉得自己竟然还活着。”

正当她心绪万千时，绿萝梨花带雨道：“看到你受了那么多苦，紫寅真人肯定很心疼。可他又何尝不是饱受折磨呢？这几年为了寻找诀魂剑的剑身碎片，他的足迹遍布天地，因为这些细小的碎片已经飘落在天地间无数的角落，根本无法一一寻找，他只得每到一个地方便驱使自己的内力将方圆百里的剑身碎片吸到自己身边，由于那些碎片太过细碎锐利，每一次运功的时候，无数的碎片都会穿进他的身体，他再用自己的内力把嵌在身体中的碎片逼出体外，收集起来。每次回到湖心峰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他浑身血迹斑斑，而他却总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自己房中。就这样反反复复无数次，终于将剑身碎片收集完整，而他的周身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他为了收集碎片和将碎片重新熔炼成完整的剑身耗费了不少内力，元气大伤，身体一度很虚弱，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修养，没想到今日凤凰把你救回来，让他见到了你……”

无痕的头嗡的一下炸开了，她在心中伤心欲绝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这都是我的错，五百年前我害死了云盏哥哥，而五百年后我又令他伤得体无完肤。若是我的存在就是罪的话，我祈求上天让我一死了之，魂飞魄散，永世不堕轮回！我再也不要再拖累伤害那些关心爱护我的人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走向逸清殿外，看到了不远处那片紫色的光芒。紫寅真人站在湖边，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一尘不染。他蓦然回首，清风吹拂着他飘逸的墨发，依旧是那张眉目如画，俊美绝伦的脸庞，只是更加清瘦憔悴，脸上见不到半点血色，苍白得有些透明。

他看到无痕默默地伫立在桃花树下，便缓缓向她走来。

无痕痴痴地凝望着他，他还是那么美，俊逸出尘，仙姿佚貌。他还是那么净，蕙心纨质，纤尘不染。而自己呢？枯槁干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妪，沉香醇只是暂时还给自己一个年轻的躯壳，而这副躯壳之内只有泪水，鲜血，□□与污垢。

无痕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白裙，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紫寅真人默默的走到她面前，她几经犹豫后慢慢抬起眼眸。自五百多年前在湖心峰一见后，二人都不曾想到第二次在湖心峰相见竟是这般情景。他们心中不禁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二人四目相望，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

“疼吗？”紫寅真人拉着她的手，挽起她的衣袖，望着那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刀口疤痕，神情黯然，悲伤欲绝。

无痕赶忙将手抽离，惊慌失措道：“不疼。”

而片刻之后她又拉住紫寅真人的手，轻轻挽起他的衣袖，望着他手臂上密布的细碎伤痕，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疼吗？”无痕泪流满面道。

紫寅真人清澈的眼眸中此刻飘着两朵忧愁的云，他轻声道：“不疼。”

片刻之后无痕发现他的眼中竟带着一丝愠色